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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 試試 先攻向南方的戰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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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皇太後沒說好, 也沒說不好,只是讓兩個辯者先離開,一應旁聽的臣子仆從們也都聽令離開了。

原本漾在劉徹臉上的笑容也消散了——他本以為這一番辯論不說說服太皇太後, 至少能說動她。

結果觀這情形, 太皇太後似乎半點都沒有動搖。

曹盈的心也是重重墜下去,踟躕著想要為劉徹求情, 但是太皇太後還沒下定論,她又不知該從何處勸解才好。

她的舅舅也不是會讓步的人。

因著上次有她轉圜其中, 她也算是半個當事人,所以這祖孫二人也沒有讓曹盈避開不聽的意思。

等外人都走了, 太皇太後才道:“皇帝,你坐到我身邊來吧。”

她柔和了口吻喚劉徹過來,正思忖應如何應付的劉徹瞇起眼來, 更加不解其意,卻也乖順地走了過來。

他原本是要擇一張離得比較近的椅子坐下聽太皇太後說的, 但曹盈跳下了自己的椅子, 替他讓出了位置。

那張椅子緊靠著太皇太後放著,幾乎可以說是親密無間。

劉徹稍一猶豫沒有立刻坐去那裏,小小的女孩便以手牽了他的衣角,向那個方向輕扯。

他拗不過, 只得順了曹盈的意思坐在了太皇太後的身邊, 而曹盈則撿了另一處較近的地方坐下。

先前坐得遠時劉徹沒有發覺,現下坐在太皇太後身邊,劉徹才發現自己的祖母原來整個人都已因年老而縮了不少, 蜷在椅上竟是連自己的肩膀都沒有到。

那身深色的寬大大袍子將她如今的虛弱全給掩蓋住了,這才讓人對她生懼。

而那拐杖象征的威嚴,也讓劉徹也忘了這杖子是為了讓太皇太後能拄著行走。

原來他殷殷想著對付的祖母其實是個垂垂老矣的老人, 在這深宮中唯一還相伴著可以說說知心話的只有曹盈了。

想到這裏,原本決心冷硬態度抗爭到底的劉徹心軟了些,態度也漸漸緩和了下來。

他擺出了仔細聽她意見的模樣,道:“祖母,你有話就說吧,我聽著呢。”

太皇太後打下的腹稿本是要陳說她與劉徹理念仍是不合,最後一次嘗試與劉徹統一意見的。

若再無法將劉徹說服,那就只能由她出面將劉徹手上權柄收回,教他個乖了。

可聽自己的孫兒好聲好氣地問詢,她張張口,說出的話就變成了疑問句:“皇帝以為我不知曉擊匈奴的必要性嗎?”

她說著便讓曹盈將這段時間在學的書簡是什麽,告訴了劉徹。

“是賈誼所寫的《治安策》。”

曹盈有些羞地將太皇太後指自己去讀的書名說了出來,她這些日子心神不寧的,其實沒太學進去。

因而她只盡力回憶著,吞吞吐吐地道:“書簡中似乎確有提到大漢的隱患其中一條便是匈奴。”

賈誼確實是個不世出的英才,雖然沒能施展抱負,但是所呈交的《治安策》中也書寫了漢朝的弊病。

文帝時就有的弊病,到如今也沒有得到完全的解決。

“那祖母明知道匈奴是咱們必須解決的問題,為何還要攔我不許出擊匈奴。”

既然是好好的對話,劉徹也就拿出了請教的姿態仔細向太皇太後問詢理由,他畢竟登基不久,許多問題上的敏感性或許確實不如太皇太後。

而他手下的那一批人雖有才能,但是沒能站在這麽高的位置上,看問題怕也不全面。

“我這老婆子唯一懂的就是政治,你告訴我大漢在戰場上是可戰勝敵人的,我不明白但是可以認可,但是皇帝,你需要知道一點。”

太皇太後將原本捏著拐杖的手松了,將拐杖放置一旁,手虛虛向劉徹這邊晃了晃,似乎是想握住劉徹的手。

劉徹聽得正認真,主動握住了祖母那皮肉松弛幾乎只剩骨頭的手:“您說。”

“你想要興起兵事,就必須大漢上下所有機構都運作起來,然而如今的大漢上下根本就沒有負擔得起一場龐大戰爭的辦法。”

既然已經說到了這裏,太皇太後也就不再與劉徹拐彎抹角道:“一場奔著擊潰擊垮匈奴的戰爭會持續多長時間,皇帝你能保證嗎?你當然可以憑著父祖的餘蔭調用府庫中的糧食財富,但是時間長了,府庫中空了,你該如何?”

大漢發展至今是受益於極低的賦稅,它使得百姓們可以安居樂業,城鎮興旺人口攀升得也快。

但是一旦到了戰爭時候,這樣低的賦稅就不再是優勢了。

那麽到時候為著得到足以支撐戰爭的軍費,必然就需得提高賦稅,或是由皇帝從其他地方來謀取錢財了。

劉徹的聰明才智或許能夠支撐他謀夠一時的軍費,但接下來該如何呢。

是要將苛重的負擔壓向百姓,還是磨刀霍霍向朝臣侯爵攪得政壇不安?

“我如今是壓著你,但也只有我能壓著你。外來無論是誰針對你來的所有風雨,我全能替你應付了。但是皇帝,我也沒法幫你應付多久了,國中多時未經真正主動出擊的戰事,你只紙上談兵與我也沒有用處,若真動兵戈必然是會受苦的。”

經歷三朝磋磨,她如今坐鎮長樂宮內,即便不露面也是皇權的象征。

那些牛鬼蛇神如劉安之人,即便心懷叵測想要謀取皇位,想的也只會是討好她謀她歡喜進而登位。

但是如果她死了,劉徹這個匆忙加冠登基的少年皇帝,憑著王太後那一幫子人,是不是還能鎮得住?

和平時候還好,一旦發起戰爭,那麽所有的矛盾就會被激化。

雖說死後之事她沒法再管,但是她也不想劉徹帶著這她眼見壯大的帝國走向衰敗毀滅的路上。

太皇太後這番話出自肺腑,劉徹也有些動容。

這一次她不再逼著劉徹放棄,只把劉徹將會面對的困難向劉徹攤開來了,讓劉徹自己去做選擇,倒讓劉徹真切思考起了是不是自己的想法出了問題。

曹盈知曉這一次太皇太後已經退至了底線,甚至將所有牌都已經翻明了亮在了劉徹面前,自己沒法再多做些什麽,便只得緊張地等著舅舅劉徹回應。

她明白劉徹最後一定仍會選擇征戰匈奴,可太皇太後列舉出來的這些危害又是實實在在存在的。

矛盾下她也不曉得是該盼著劉徹這一次順太皇太後的意,還是反對著仍要戰爭了,只能得當劉徹的答案。

而太皇太後已經將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,同樣等著劉徹給出決定。

“您說的風險我已全知曉了,動員全國的戰役咱們漢軍是久未經過了,怕確實生疏了。”劉徹深思後,終於承認了太皇太後的話。

七國之亂之所以捱過去,絕大部分功勞也是因為梁孝王堅守。

朝廷的軍隊面對七國亂軍尚且不能保證勝利,面對外敵時即便有了優良的戰術,是否就能取勝?

這一次劉徹選定要面對的敵人,可是自秦末以來就再未經過一敗的匈奴人。

太皇太後見他明白過來,內心稍有寬慰,然而劉徹的話卻沒說完。

“但越是如此,我們就越不能怠戰怯戰。咱們一代代地去求和,放任著國中實力退步,那些貪心的匈奴人就會靠吸著咱們的血成長起來,遲早有一天會不再滿足於咱們給出的條件。”

劉徹握住太皇太後有意撤開的手,向她告道:“如果真到了那一日,他們不再只要財富和女人,還要討要土地甚至整個大漢國。祖母,怎麽辦?”

老人垂下頭,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。

其實這樣恐怖的未來,她也曾經想象過,但是她不敢想深了,只安慰自己匈奴人不會有那麽大的膽子,也就昏昏碌碌著可以繼續下一日了。

畢竟與劉徹口中這個聽起來過於遙遠,而像是與自己已經沒什麽關系的未來相比,她更擔心的是眼下劉徹做賭輸盡一切,將文景兩帝攢下的家底全給賠了。

“奶奶,您就聽我一次的,我不是在胡鬧!”劉徹察覺地出太皇太後此刻的心緒覆雜,但是越是清楚狀況,他就越是明白他是沒法退讓的了。

長遠來看,賭國運去戰有可能會輸,但要是按照太皇太後說的等下去,那是必然會輸的。

“你試一試吧。”許久,室內才響起了太皇太後疲憊的聲音:“先不要把匈奴當作對敵的對象,著眼向南方的閩越南越。彘兒,我替你壓著,你且去試試這樣調動大量兵馬的仗應該如何來打。”

軍事上的征兵統將,糧草調運和外交上的磋商,如果真打起仗來,哪一樣都不能丟了。

漢軍輸不起北方的匈奴,但是實力上還是可以向現在南方的閩越國和南越國上動一動刀子的。

如果證實劉徹所持的確實是一把可迎向匈奴的利刃,太皇太後也就不再攔他了,讓他積極備戰向匈奴。

劉徹喜不自禁,太皇太後這邊松口,剩下的事兒他就可以安排著人去辦了。

這些日子他在上林苑看衛青練軍大為滿意,衛青成功向他證實了新戰術的可行性,更讓他對衛青心中認可。

然而平日的練習可以讓戰術上有所進步,但是戰略上能否獲得成效,就必須要在戰爭才能有所體現了。

既然已經沒有了唯一的壓力源,剩下劉徹要做的就是獲得一個機會了,獲得一個大漢軍隊可以插手進閩越和南越之間的機會。

而這個機會在他自己的安排下,很快也就到手了——南越國被閩越國攻擊,南越國以藩屬國之名向漢朝發來求救的訊號。

劉徹當然應下。

一場先攻向南方的真正戰爭,也就要開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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